1988年10月,扬州南门街裕德泉浴室用售票间改造的修脚房里,在无数双好奇的目光的注视下,一位纤瘦灵秀的17岁女孩接过了老修脚师傅手中那把小小的修脚刀。
1992年初秋的北京,时任商业部部长的胡平家中,胡部长亲切地对这位年仅20岁,却已是首届“全国优秀服务员”称号获得者的女孩说:“修脚师在过去是被人鄙薄的‘下等人’,现在则是受社会尊敬的‘修脚匠’。一把小小的修脚刀,可以治疗现代医学治疗不了的疑难脚病,这是一个很有价值的工作。”
2004年的春天,还是在北京,庄严的人民大会堂西花厅内,温家宝总理动情地对这位32岁的致公党员、女修脚大师陆琴说:“我读过你的事迹,非常感动,我要向你学习,向你表示感谢。你用实际行动改变了社会偏见,实践了“三个代表”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思想,也为群众树立了榜样。”
漫漫16年,在修脚这条充满挫折和压力的小路上,顽强而坚韧的扬州女子陆琴踏过了无数坎坷,终于走出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广阔世界。
“十里长街市井连”、“夜市千灯照碧云”的历史文化名城扬州,南临长江,北接淮水,中贯京杭大运河。近2500年来,汉、唐、清的几度繁华,催生并刺激了厨刀、理发刀、修脚刀行业的发展与兴盛,逐渐形成了驰名中外的“扬州三把刀”。刀虽小,却有着长长的源头,深深的根基,重重的分量。
1988年,刚从新疆回到扬州的陆琴从众多的单位中独独看中了浴室修脚工这个别人避之不及的职业。修脚刀是“扬州三把刀”中最传奇的一把刀,随部队驻防新疆二十多年的父亲常常向她说起这把刀的故事。倔犟的她不顾亲戚的劝阻,坚持拜扬州修脚业老师傅高同林为师,成为了扬州第一代女修脚工。
修脚刀千百年都是男子拿,女人从未碰过它。始料未及的关坎一个接一个来了。修脚俗称“肉上雕花”,下刀毫厘之差都会给顾客带来痛苦,所以对基本功的训练近乎残酷。每天竖起一根筷子,用修脚刀削,一层一层削得既要薄又要均匀,一天练下来,锋利的刀口常将自己的手划得伤痕累累。顾客们的脚上有着各种各样脚病、畸形,伴着陈垢和浸泡不去的异味。对着这样的脚工作一天下来,一向最爱干净的她,回家后一吃东西就不停的吐。
但最使人难堪的还是世俗的偏见,修脚工在解放前是微贱的服务行业,人们对修脚工有一个很贬义的词语“摸臭脚丫的”。即使在扬州本地,往往也只有城郊贫苦的农民进城从事这一行业。那些日子里,陆琴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别人在背后冷嘲热讽,亲友渐渐疏远了,同来的小姐妹转行了,先后介绍了几个男朋友,对方一听她是修脚的,也扭头就走。一时间,她几乎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但外表柔弱,却性格刚韧的陆琴咬牙坚持了下来,她把“修脚”两个字大大的刻在墙上,她说:别人看不起自己不要紧,关键是自己要看得起自己。
她更加刻苦的钻研修脚技术,熟练掌握了“修、片、剥、挖、捏”等修脚技巧,学会了医治鸡眼、肉刺、嵌甲等多种脚病的方法,很快成为修脚工中的佼佼者,并先后获得了省新长征突击手、省先进女职工、省青年岗位能手、全国优秀服务员等多个荣誉称号。她的名字渐渐在业内叫响了,成了扬州修脚业的一块金字招牌,外地人到扬州都慕名来到陆琴工作的地方,请她为自己服务。就连陈方安生、邵逸夫、刘德华、张柏芝、胡慧中等香港政经界要人及演艺明星也专程将她接到香港去修脚。
扬州人都说,像修脚这样的工作能做到这份上,已经是到顶了。但陆琴却觉得自己的事业远未走到尽头,她说,扬州修脚刀,既是一门传统产业,也是一个文化品牌、一门艺术,是独具地方特色的扬州传统文化的一部分。它需要的不仅仅是一名技艺精湛的修脚大师,更需要能够继承、发扬和推动这一传统文化发展的人。
这是沉甸甸压在肩头的一份使命,她责无旁贷。
1996年,陆琴正式与江苏省商业学校合作,开设足保专业,招收了9名学员。这是千百年来一直以师徒相授方式延续的扬州修脚技术第一次作为一门学科走进了课堂,为修脚专业培训体系的形成,也为扬州成为全国修脚专业技师的培训基地奠定了第一块砖。从这个“第一”开始,陆琴连续开创了扬州修脚业历史上的很多“第一”。她在总结自己和师傅们经验的基础上,出版了我国第一部修脚技艺的理论专著《脚艺真经》,开始了足艺理论的研究;她创办了全国第一个足艺专修学校,先后为全国各地培养了3000多名优秀的专业修脚师;她开办了陆琴脚艺中心,第一次将作为沐浴附属产业的修脚刀引出了浴室,为扬州足疗技术拓展了独立的发展空间;她注册了修脚业有史以来第一块商标“陆琴脚艺”,并以品牌为先导,在北京、杭州、徐州、常熟等地发展了多家加盟店;她还与其它扬州商校的专家一起,共同编制修脚业的学习教材和初、中、高级考试定级的试题库,并以国家职业技能鉴定考评员的身份承担起修订修脚业第一份“国标”的重任。
陆琴承认,随着社会的发展,随着解放后几代修脚人的努力,人们对修脚这一行业渐渐有了更为宽容的态度,但在她的众多弟子中,更多的还是城市下岗工人和来自贫困山区的农村青年,属于普遍意义上的社会弱势群体。在社会竞争激烈、就业压力巨大的今天,学会一门专业技术对于他们意味着可以使一个家庭摆脱贫困。
这些处于困境中的学生牵动着她的心。为了解决部分学生的实际困难,她多次与扬州市妇联以及《江苏妇运》杂志社合作,全额免除了他们的学杂费;她安排多名来自贫困农村的学生在自己开办的“陆琴脚艺中心”里实习,帮助他们以半工半读的方式完成学业;她还曾孤身一人远赴安徽、河南等地的贫困山区招收困难家庭的孩子学习脚艺,感动得乡里的干部拉起了大喇叭为她向村民宣传。
2003年,陆琴经原致公党扬州市主委刘天鹏的介绍加入了中国致公党,同年,又当选为十届全国人大代表。作为中国致公党党员,作为中国修脚技师中唯一的全国人大代表,陆琴掂得出这份荣誉的份量有多重。在经营、教学几难分身的情况下,她抽出了大量的时间,就“如何让扬州‘三把刀’进一步发扬光大、如何更好地发展第三产业”等课题在自己的同行中进行了广泛的调研,并撰写了“建议把全国‘三把刀’的培训基地设在扬州”等提案呈递全国人大,并在温家宝总理参加江苏代表团审议时作了发言,呼吁全社会都来关心和尊重服务行业的从业人员,把鼓励下岗职工再就业、自主创业的优惠政策落到实处。
陆琴动情地说,“我的修脚刀上烙印着的是‘中国·扬州’四个字。如果我的工作能够帮助更多的兄弟姐妹摆脱贫困,能够唤起社会对服务行业,尤其是服务行业中的传统工艺的关注,能够促进类似“扬州三把刀”这样的中国传统文化的发展,我才真正无愧于扬州人民给予的这份荣誉。”